“你懂什么！”女人突然爆发了，面对着赵凌云的枪口全然不惧，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双眼通红地呵斥江淮：“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只是一群生活在阳光下的燕子！哪里知道我们这群生活在阴冷地下的蚯蚓的生活！”

江淮和赵凌云皱了皱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赵凌云的枪口微微低垂，等着女人爆发。

“我们每天累死累活，只为了活下来，那群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我弟弟，我父亲！都埋在后山的乱葬岗里！我们不为他们卖命，下一个被埋进去的就是我们娘俩！我何尝不想找个好人家嫁了！但是仇天理是什么人你根本就不知道！”

“这就是你想要出卖我们的理由？”江淮丝毫不为所动，拿过赵凌云手里的枪指着女人：“我们之前已经跟你说过，我们是军队来的人，你不一样还是想要卖我们？”

“这”女人顿时没了说辞。

噗通！

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淮和赵凌云都吓了一跳，满脸褶皱的老婆婆突然跪倒在地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连连扇着自己的耳光，不住地哭嚎：“长官啊！您要杀就

杀了我吧！这都是我的主意啊！是我让小翠带着我上山出卖你们的！你要杀就杀了我吧！饶了小翠一命吧！”

女人赶忙拉住老婆婆的手，跟她一起跪在地上相拥而泣：“娘，都是我的错，杀了我！放了我娘！”

赵凌云看着两人相拥而泣争着认罪的样子，有些不忍，歪过头看着江淮，可江淮却眼神平静，带着一股厌世的目光看着两人，手里的枪依旧直直地指着两人：“演完了么？”

“什么？”两个女人顿时一滞，四只眼睛带着泪痕看着不近人情的江淮，有些吃惊。

“不得不说，你们两个的戏码很不错，换了别人肯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但你以为我是瞎子么？把你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遍说着，江淮一边指了指女人的袖子。

女人脸上的表情上一秒还是十分苦楚可怜，现在却变得十分慌张，紧紧地拢着袖子不敢看江淮。

“我数到三，你不拿出来，我就开枪了。”江淮轻叹一口气，扬了扬手里的枪。

女人和老婆婆均都咬牙切齿地看着江淮，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三。”话音刚落，江淮手中的手枪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在阴暗的地窖里回荡。

女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袖子，雪白的袖子上凭空出现

了两个焦黑的空洞。一支钗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你该不会想着用这种东西杀了我们吧？”

“算了，反正我和我娘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你说了算。”女人恨恨地一跺脚，一屁股跌坐在菜垛上，放弃了挣扎。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两个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为仇天理卖命，以及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这么一个‘人肉饭店’，说完了，我就放了你们。”

“真的？”女人眼前一亮。

“煮的，赶快说，不然我真的杀了你们。我这个人一向没有耐心。”江淮扬了扬手里的枪口。

“好，我说。”女人一副认罪了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其实，我是仇天理的亲人。”

两人顿时一惊，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女人。

“不要想多了，我不是他的情妇，我是他的姐姐，堂姐，半山腰村子里住着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亲戚，我们就在这帮他耕作，帮他干活，他帮衬着我们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他不是还用你们当人肉盾牌吗？”赵凌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

“那都是我们自愿的，我们知道你们不敢开枪伤害平

民，所以才挡在他们前面的。”女人低着头，不敢看两人。

“真是畜生。”

“随你们怎么说，你们不知道小仇是怎么长大的，自然有能力在这里挑三拣四，我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他拼命。”女人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盯着江淮和赵凌云。

“他原本不叫仇天理，他和我们一样，姓赵，叫赵喜，爹妈恩爱，家里几亩薄田，一家人过得还算充实，但是后来，部队来征兵，他爹被带走了，只留下他妈妈和只有四五岁的他。”

“他妈妈原本也是有钱人家的小丫鬟，后来得了病被卖了出来，就一直跟着他父亲，这下好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家也就跨了，他娘撑着种了两三年的地，也支撑不住，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死了，你说说他一个几岁的孩子能会什么？家里的地被一群痞子抢走了，划到了一个地主的家里，这小子从小就是吃了百家饭长大的，本来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他突然去之前的地主家里打工去了，几天之后就回来了，带着几个人把田里的庄稼全都收拾了一遍，开始自己种地，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地主家的那几天干了什么，但是没过几天，那个地主就死了，被人掐死的，我们都知道是他干的，却都不敢拆穿他。”

好景不长啊，马上秋收的时候，小仇坐在田埂里，吃着我给他送过去的饭，指着这一片农田告诉我：“姐，看，这

都是咱的收成，到时候我天天请你们来我家吃饭，谁给过我一口饭我就给他更多，他给我一碗我就还他一盆。”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兴奋的小仇，那个气度，真的是一个指点江山的皇帝，不过他能指挥的也就只有几亩地而已。

我俩话没说完，就听见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十多辆坦克从农田的一头直接碾了过来，把他精心伺候了一夏天的庄稼全都碾碎了，小仇当时眼睛都红了，气的浑身发抖，拦在坦克的面前不然他们过去，结果被一个军官拉到一边连踢带打，说他耽误了他们出征的时间，打痛快了，军官才带着坦克和后面的士兵扬长而去，小仇就跪在田里，我眼睁睁看着他捡起地上的稻穗，都被碾碎了，上面还有泥土沙子，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那一棵稻穗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转过头哭着对我说：“姐，这就是我自己种出来的粮食，真难吃。”

他一边笑一边哭，双眼通红，我当时吓得半死，还以为他疯了，结果他吃完了稻穗，和我道了个别就回家了，第二天我刚出去给他送饭，就看见他被几个人给带走了，我赶忙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小仇延误了战机，导致十多辆坦克迟到，险些战败，要把他扭送回去受罚。

小仇，当时我还叫他小喜子，低着头，从村子的东头一直走到西头，我们也都一只跟着，他突然站住，回过头看着我们，说了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

子：“乡亲们，这个世界要是没有天理，那我赵喜就是天理，等我回来，我要学陈胜吴广，我要当皇帝，我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有天理。”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人抽了小喜子一个耳光：“还想着当皇帝呢？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小喜子被他们带走了，我们都以为他回不来了，把他的家当都收拾了一边，都放在他习惯的位置，他要是回不来，这个房子我们就一直收拾。

可谁成想啊，半个月之后，这小子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大批的人马，他走在最前面，骑着一匹白色的大马，停在村子口，所有人都出去看，他说这群人就是他的小弟，他们从监狱里冲了出来，还抢了军火库，他感恩的时候到了。

他带着我么全村的人，准确的说，是全村愿意和他一起走的人，来到这片山上，占山为王，大部分人都和他一起生活在山寨里，只有我们这些受不了里面气氛的人在半山腰安营扎寨，一边生活一边充当他的眼线。

女人说完，看着有些呆滞的江淮和赵凌云：“怎么样？两位军官？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愿意为他效命了么？”

江淮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放低了手枪：“果然，乱世枭雄，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可能也不过如此吧。”

“啥意思？”赵凌云没听懂。

“人才都是逼出来的，这么说懂了吧？”江淮翻了个白眼。

“所以，军官大人，你打算怎么办呢？接着带兵攻打山头么？别说那些男人，就是我们这些女人也会跟他一起反抗的。”女人笑着看着江淮，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带我去见他。”江淮长叹一声，将手枪扔给了赵凌云。

“什么？”女人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带我去见见你们这位仇天理，他算不得英雄，但也不是个孬种，我想看看这么一个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江淮将自己身上的全部武装全都卸下，甚至包括自己的掷刀都交给了赵凌云，这才在母女两人面前转了两圈，证明自己身上没有武器。

“不行，太危险了，我得跟你一起去！”赵凌云在一旁拉住江淮的胳膊，拒绝了他。

“你就算了，你去告诉王宗和武藤生，就说我想到办法了，让他们在山下等我就行了。”江淮对着赵凌云挤了挤眼睛，拉着女人的手当先便走。

白天的山门就显得没有那么宏伟了，反倒有些滑稽，有女人在前面领路，江淮很轻松地边进到里面，看着山寨里面

的景象，暗暗点头，这个仇天理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治军还是有一套的。

几十个人围在操场上，手里拿着木棍互相厮打，喊杀声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