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恩已经不是第一次, 怎么莫名其妙的不理人了, 莫德里奇对于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 也已经习以为常，于是便不再过多的纠结，转而聊起了另一个话题。：“今天的比赛你踢得很棒, 尤其是那个任意球, 太漂亮了。”

“嗯。”这个夸奖, 虽然今天在更衣室已经听到过无数遍，再一次听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那么点了点头, 并没有因为别人的赞美显得多么开心。

“我们的队长比赛之后对你念念不忘, 他也很欣赏你，并且期待你能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魔笛转述了拉莫斯今天在更衣室里一直谈论的话题。

“那个4号，要和我打架那个？”菲恩又把头转了回来，还露出了一副略微思索的表情。

莫德里奇有时候真觉得他像个与世隔绝的人, 没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也就罢了, 毕竟他以前在英超踢球, 可是他竟然连拉莫斯的也不认识，这简直太奇怪了。

“他没要和你打架。”

“他是替你出头。”菲恩凉凉的说道, 听起来就不是个好好聊天的语气。

“那必须的, ”莫德里奇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小小的得意：“他是队长, 队友被侵犯他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

“那我现在揍你一顿, 他还能替你出头？”

菲恩忽然推了他一把, 莫德里奇毫无准备, 被他这么一推往后踉跄了一步，但随即就稳住了身形，他抬起头来，本想笑着让他别闹了，却倏然间望进那人如同大海般碧蓝又深邃的眼眸中，那眼神像是拥有某种魔力一般，让时间静止，让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也让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别闹”卡在了嗓子里。

菲恩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平心而论是个长相非常一般的东欧男人，胜在发型加分，身材纤瘦，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但如果你被他柔弱的外表迷惑，赛场上就会在他硬朗的球风下吃大亏。

菲恩今天就吃了个大亏，因为他和对方球员发生矛盾，也因为自己被他过掉而导致球队丢球。可他，现在却若无其事的站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聊着圣塞巴斯蒂安的美食和美景，聊着西班牙足球和英格兰足球的不同之处……

菲恩低着头，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得见莫德里奇的眼睛，无论何时，那双眼里总是流露出和他外表相符的温柔随和，可是就在不久之前，菲恩分明还从那里面看到了轻蔑与挑衅，虽然一闪而逝，但他肯定，那是对方特意要他看到的。

莫德里奇回过神来，发现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太近了，对方但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依然耀眼，而那双湛蓝的眸子简直能蛊惑人心。菲恩莱因哈特，大抵生来就是个不能让人忽视的存在，无论何时，他往人群中一站，就总能让人第一眼发现他。

魔笛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这氛围太奇怪了，有点尴尬又有点暧昧，这让他无端生出一点罪恶感，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在和一个孩子的相处中感受到暧昧的氛围。

“我得回酒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急切，像是受够了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愤，想要赶紧逃离。这让菲恩感觉自己被讨厌了，被那个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平平无奇的男人讨厌了。

既然对方表现得如此不耐烦，那么他也没有必要表现得多么热络，于是冷冷的“嗯”一声，转身就走，连个道别也没有。

莫德里奇情急之下跟上两步拉住了他的手腕：“我和儿子约好了，每晚在他睡觉之前和他视频通话。”

菲恩点了点头，问他：“需要我帮你叫出租车还是送你回酒店？”

“……”

摸底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解释怎么会换来这么一句问话，既然对方让他选，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大半年来菲恩一直开的是格里兹曼的车，他开车很稳，不压线不超速也不闯红绿灯，倒是魔笛家的小宝贝等不及了，还在回酒店的路上，莫德里奇就接到了老婆……或者说是前妻打来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相当严厉，听起来像是老师在训导自己的学生，先是斥责他没有时间观念，然后说他对孩子的事情不够重视，自己做出的承诺却做不到，即便有事耽误了也应该提前告知一声，让孩子失望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况且早已过了小朋友平时休息的时间，却因为要等爸爸的电话而迟迟不肯躺下……

莫德里奇并没有争辩什么，他只是小声的道歉，承认自己没有留意时间，耽误了儿子休息，并且保证不再有下次。他态度太好了，一如既往的耐心和好脾气，对面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电话交到了等候已久的小朋友手里。

菲恩在一旁目不斜视的专心开车，他虽然听不懂克罗地亚的语言，但从他们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女方强势的作风还真不是媒体捕风捉影。就这个条分缕析训人的劲儿，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精明的女人一手策划了自己丈夫用罢训的手段逼迫热刺放人的强硬手段。

而莫德里奇对待孩子他妈和对待孩子的态度和说华语也截然不同，从耐心和克制一瞬间就能转变为轻快和愉悦，父子俩不知道隔着手机屏幕在聊些什么，总之菲恩能明显感觉得出，坐在身旁的人身体是一种自然放松的状态，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偶尔还会和儿子用亲昵的语气互相撒娇。大概，这真的是他一天之中最不容错过的幸福时刻。

菲恩一晚上那种没来由的愤怒，就在感受到一个父亲对于儿子不需要理由的宠溺时烟消云散。

到达酒店的时候，莫德里奇已经把儿子哄睡着了，菲恩刚把车停稳，那边就有人迎上来打开车门。

菲恩说了句“回见”，表情看上去缓和了不少，莫德里奇本来准备下车，却忽然回头问了他一句：“决定了么？”

“什么？”

魔笛偏了偏头，随即笑了起来：“要不还是待会儿再聊吧。”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待会儿再聊的机会，因为菲恩回到家里匆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于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中二少年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某人的信息。

对方问他：“决定这个夏天前往马德里了么？”

菲恩坐在餐桌前发了会儿呆，格里兹曼养的那只法斗在他脚边转了好几圈，直到它的主人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

菲恩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并没有做任何回复就关掉了s。小格子睡眼惺忪的坐在他的对面，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联赛就要结束了。”

“……”菲恩把剩下的荞麦面包塞进嘴里，等着听他的下文。

“我听说菲利普要去意大利，下赛季球队由阿尔拉萨接手。”

“……”菲恩还是不说话，一仰头又把被子里的牛奶喝了个干净。

“全队上下都知道，你跟他不和，多半他要趁着这个夏窗把你卖个好价钱，当初俱乐部将你的违约金提到了4000万欧元，其实他们现在可后悔了，与其去到一支自己不喜欢的球队，你还是早作打算吧，或者，先签一个经纪人，让专业人士去为你服务。”

菲恩站起来，把桌上的杯碟收拾到一起拿进厨房，格里兹曼喝掉最后一口牛奶，也拿着杯子跟进去递给他：“我说真的呀，如果你没有打算好，或者皇马改变主意了，你跟我去马竞吧。”

他的室友对于这件事情依旧不死心，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不遗余力的说服他加入床单军团。

菲恩的盘子刷得一丝不苟，不放过一丝油渍也不放过一滴洗洁精：“马竞不会要我的，在后腰位置上他们的主教练显然非常信任科克，不可能再买人竞争。”

“我让我的经纪人去和他们谈。”

“不必了。”菲恩把盘子和马克杯上的水渍擦干，再整整齐齐的摆放进橱柜里，“我中午约了人，你自己吃饭。”

格里兹曼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大半年的相处，还不容易让这个人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再那么冷冷冰冰，两个人终于有话可聊了又不得不面临分别，还真让人有些舍不得呢。

所有人都想给他推荐经纪人，不只是厄齐尔和格里兹曼，就连莫德里奇也给他发来信息：“你知道，我的经纪人也是前段时间刚签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把他的电话给你。当然，你不是非要和他签订长期合同，或许可以先请他帮忙解决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不用。”

菲恩并不是个思维多么活跃的人，他认为自己能用到经纪人的地方大约也就只有转会的时候，而他并不是一个需要经常转会的球员，至于别的什么商业活动，目前来说他没兴趣，他虽然一度因为薪水太低需要暂住在队友家里，而本质上却还是一个对于金钱和物质没有多大追求的人，简而言之就是够花就行，谁也别想用钱来威胁他。

给他大电话约他见面的是个德国人，专程从克隆来到圣塞巴斯蒂安，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其实他已经拒绝过对方一次，但那人仍旧锲而不舍的给他打电话，并且直接把合同条款发了过来。

这段时间联系过菲恩，并且给他发过合同的职业足球经理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许多合同他只看了前几条就失去了兴趣，而这一份却不一样，粗略看下来，每一条都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非常和他的胃口。

于是他就这样答应了对方见面的请求，他们约在了离家附近不远处的弈剑咖啡厅内。菲恩上午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健身房训练力量，掐着点出来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他特意早到了十分钟，而没想到的是，对方早已在约好的地方等候。

那个人穿着一身剪裁恰到好处的深色西服，拥有大多数德国人的高大身材，稍微有点高的发际线却让他看上去格外精神，菲恩穿着一身运动装，往他跟前一站，还真就衬得跟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毛头小子似的。

两个人简单握手，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沃克尔斯特鲁斯，来自德国sportstotal，是一名职业足球经理人，我想我的客户名单你大概也通过媒体了解一些。”

“不了解。”菲恩挺直了脊背坐在斯特鲁斯对面，等着听他的下文。

德国足球圈的商业大佬本来像在年轻球员面前装个逼，哪知道对方一点也不配合，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爽，但表面却仍旧不动声色：“克罗斯、罗伊斯、格策、霍韦德斯、约瑟普德尔米奇、冈萨洛卡斯特罗……这些都是我的客户，他们有的是你的国家队队友，我想你不会不认识。”

“不熟。”菲恩稍微给了他点耐性，明摆着一副“你再不切入正题老子就不奉陪”的表情。

这一次斯特鲁斯面子上真有点挂不住了：“不熟也没关系，只要你知道，你和我合作，你只需要专心踢球，球场之外的事情我会为你打理好一切。我不会告诉你制定了多么完美的计划一定会把你打造成为下一个c罗或者梅西，你只需要知道，在你的职业道路上你只要做你自己，成为你想要成为的样子，其他一切都交给我。”

这话听着太新鲜了，什么大牌俱乐部、国家队、金球奖、优质赞助商一概不提，只说他想怎样就怎样。这番话把菲恩都听笑了，但他只是在心里笑一笑，并没有真的笑出来：“那我要你来干嘛？”

他每一句话都一阵见血直击要害，但斯特鲁伊显然早有准备：“我能让你在‘做自己’和‘做一名成功的职业球员’之间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我可能比不过门德斯或者拉伊奥拉在商业足球圈子里的名气，但我们都是德国人，我了解德国人骨子里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了解你。”

菲恩这次是真的憋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笑并不显得多么夸张，也绝不友好，反倒是让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斯特鲁伊继续说道：“合同你也看过了，每一条都是以保证你的利益为出发点，足以见得我们的诚意。”

菲恩扭头看了看落地窗外，就在斯特鲁伊心里疯狂琢磨他的想法的时候，菲恩又把头转了过来，然后提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疑问：“说吧，那个人是谁？”

“……”斯特鲁伊一愣，立刻就反应过来菲恩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随即大笑着说道：“果然不出埃里克所料，你真的很聪明。”

埃里克莱因哈特，菲恩的大哥，法学博士，律界精英。